第095章 問道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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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問道問心
應知離似乎真的打算送她回不問都。
“一個月後, 是你師父忌日。”
祈清和一怔：“我師父？”
應知離攬著她腰身的一只手落下去，捉住了她的手，扣住了, 拉著她回身，慢慢往城外走。
“是，蘭珩上仙。”
“現在世人已經鮮少記得他了, 但我想, 我還是需要帶你回去祭拜一下。”
祈清和隱約想起夢裏的一角記憶, 當年她連累師兄隕落後自己亦重傷, 是蘭珩上仙將她從山海荒澤救了回去。
所以蘭珩當年……也沒能救下師兄嗎？
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何事，才讓她成為了世人眼中的蒼靈東君。
祈清和追問：“那蘭珩上仙因何而死？”
應知離驀地沈默片刻，輕聲道：“我想, 這個問題或許不該由我回答。”
“你要現在就回去嗎？”
如今四海風雪盡消, 東陵城已然再非孤城，她可以隨時隨地選擇禦劍騰雲, 法陣傳送, 於她而言, 不過順手之舉。
祈清和安靜了一會兒，卻搖搖頭：“我想慢一點回去。”
他拉著她的手微微一滯。
祈清和想了想，又補充道：“不是還有一個月？我們慢慢回去吧, 我想多看看這個世間，多走一會兒。”
慢一點，那就是像來時那樣, 由他帶著，走走停停, 就像一段旅途。
而且，她也真的很懷念他自帶溫度, 抱起來柔軟舒適，躺起來像雲彩一樣的雪豹模樣了。
祈清和知道，應知離一向縱著自己，從不會拒絕，任憑自己怎樣在他身上胡作非為都可以。
所以她再次如願以償了。
走出東陵城後，雪豹化作原型載著她，穿過林海草地，選了捷徑往不問都的方向走。
一路陽光正好，鶯飛草長，白日趕路時，祈清和偶爾會坐在他身上任他帶著，偶爾會自己下來，蹦蹦跳跳在林間裏穿行，蓬勃日光滲過樹梢，繾綣照在她身上，熠熠生輝。
她自己走的時候，應知離會慢悠悠走在她身後，看著她。
他神情很認真：“鳥和貓，你必須先說你喜歡誰。”
他似乎一直介意這件事。
當然很介意，無論是天女燕還是句芒，曾陪伴在她身邊時間最長的，從來都不是他。
祈清和是倒著走的，身體朝向他，步伐輕快，眼睛亮晶晶：“喜歡你。”
澗聲清冽為她而歌，林聲簌簌向她致敬，春風親吻她的面頰，她每走一步，身邊草木都開了花兒。
鳥雀會將花兒銜在她的烏發間，為她獻上花冠。
她是被春天愛著的姑娘。
應知離很專註地看著她，眼裏笑意，但又斂住，不肯讓她瞧見。
祈清和眨眨眼，又重覆了一遍：“我很喜歡你，不論種族，不論身份。”
“你來自天地自然，有著最純粹的靈性與自由，你的眼睛澄澈幹凈，倒映著千萬清夢。”
遲來的情緒，終於開始在她心上開始生根發芽。
“透過你，我就見到了清夢倒映下，這世間最美的山川日月，江河湖海。”
無形的春風柔軟拂過，掠起一泓漣漪春水。
祈清和笑得很自在，她極少這樣笑，像花兒綻開了。
應知離看著神采飛揚，明媚自由的她，壓住心裏再次泛起的虛偽自私，壓住想將她偷走的念頭。
他很想將她藏起來，一輩子都不放了。
這一趟行程，就又耗了大略半月有餘。
夜幕寒意仍舊料峭，偶爾有春雨，祈清和依偎在他懷裏休憩，雪豹軟乎乎的毛挨著她，溫柔愜意。
化作原型的應知離占有欲更強，每晚會尾巴攬住她的腰，將她抱進身體裏，聞著她身上傳來的花香，親吻她的發梢，親吻她的肩頸，親吻她的身體，不滿足，還想親吻她的臉頰。
他想讓她身體每一處都沾滿自己氣息。
可他到底太大只了，又不安分，經常吻著吻著，就將沈睡中的她折騰醒了。
祈清和整個人都躺在他懷中，眼睛因他的折騰而生出朦朧水霧，她抱著毛茸茸的尾巴氣鼓鼓地與他對視，但無可奈何。
畢竟拿他當床當枕頭的人是她。
“換人形。”祈清和抗議，又揉了揉他身上的雪豹毛，“我要睡個好覺。”
雪豹非常無辜地嗚嗷了一聲。
於是雲霧在她身下緩緩漾開，白色光芒淌過去，白衣天人般地青年皺眉，無奈地看著她。
他壓著嗓音，低聲道：“別鬧。”
祈清和眼睛不由得睜大了。
鬧的人到底是誰啊！
換了人形，就變成她跨坐在他腰上了，他體溫不知為何有點高，祈清和正準備下去，腰身卻被他掌心一攬，整個人跌下去，落進他身體臂彎裏。
他側過身伸手摟住她，唇畔挨著她的發梢，耳朵和尾巴還在，抖了抖，圈過來，就將她又留住了。
祈清和動了動身子，想換個更舒服點的位置。
“別動，會熱。”
他嗓音從身上傳來，悶悶的。
祈清和認命了，放松下來，任由自己被他溫熱的身體與氣息盡數籠罩著。
請夢神保佑，讓我睡個好覺，別再鬧我了。
或許是夢神真的聽見了她的心裏話，這一次祈清和真的沈沈睡去，枕在他臂彎裏，呼吸和緩。
當然，至於次日醒來時為何她渾身上下又沾滿雪豹毛，連衣襟與頭發都微微散開了。
夢神的貓耳朵一抖，心虛的拒絕回答，尾巴卻一晃一晃的。
不問都還是舊時模樣，一垂楊柳蒼茫，霭煙方裊，恍若仙境雲端。
祈清和站在宗門的護山花河外，望著滿目新綠，心裏忽然明白幾分。
瀛洲常年春色盎然，大抵也是因句芒與她皆居於此地的緣故。
“就送到這裏了。”
應知離站在她身後，目光溫和，似乎並沒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
祈清和這才反應過來他話語裏的深意，楞了。
“你不和我一起嗎？”
應知離斂了眸，聲音低下去，含著幾分猶豫。
“你的師姐師弟……應當不太想見到我。”
他不僅將不問都上下心心念念的姑娘私自留在身邊，還明知她的身份，不說，也不歸還，像個竊賊。
這罪名，怎麽看都不像輕的。
祈清和忽然傾身上前，指尖挨在他唇上，制止了他的猶豫。
“噓。”她眨眨眼，笑得有幾分狡黠，“那我們悄悄回去，別被人發現。”
也不是不行。
於是祈清和拉著他，輕車熟路地過了花河，擇了一條僻靜入宗小道，又請了漫山林海與百花為她作遮擋，就這樣不著痕跡的，帶夢神溜進了不問都。
進了宗，祈清和才開始犯愁。
她以前是住在不問都的哪座山頭來著？
應知離望了一眼群山間百來瓊樓玉宇，輕嘆了一氣，答道。
“不問都最美的那座山峰，叫不問山，是蘭珩所居，你入了宗門後，也隨他住在那裏。”
“後來你征戰四海了，所居的地方，虞辭一直原封不動為你留著。”
祈清和眼睫顫了顫，心神微怔。
上次來時，她從沒問過這些，也從來……就沒在乎過這些。
她那時……怎麽能做到那般毫無留戀的。
……
“掌門，虞掌門！”
在莊嚴巍峨宗門宮殿內，一位小弟子連飛帶跑，急匆匆從殿外陽光裏跑進來，惹了一頭汗。
“啟稟掌門——終於有人見到東君的身影了！”
“還有，重芒神似乎也馬上就到了！”
在春祭後，虞辭處理完手中事務就緊趕慢趕回了宗門。
她太了解重芒與蘭月渡的性格了，為了防止那兩人一聲不吭偷偷回來，她特意派了三千弟子晝夜不斷守宗巡山，防衛程度堪比森嚴皇宮。
兩人都失蹤幾百年了，總不能一位都不回來吧？
虞辭眼睛裏有笑意：“東君她是獨自一人嗎？”
小弟子困惑：“不是，好像還有一位白衣仙君。”
虞辭眼睛裏的笑意蕩然無存，聲音驟然冷下去。
“封山關宗。”
小弟子被嚴厲的語氣嚇一跳：“為為為什麽啊，是出了什麽大事嗎？”
虞辭微笑：“抓妖。”
她也是聽別瀾夜說了，才得知跟在小師妹身邊那位貓妖的真實身份。
好，很好，自家孩子一個沒留神，就被人拐跑了。
真是反了。
一陣輕微的拍掌聲傳來。
虞辭擡頭，只見別瀾夜帶著笑容從殿外走進，黑衣金瞳，目光淩厲。
“師姐我們合作如何？您負責抓夢神，我負責揍他一頓。”
小師姐本就是死裏逃生活下來的，夢神拐了她不說，居然還眼睜睜看著她闖幽冥入山海，再進險境。
小師姐什麽性子他都不知道嗎！不攔一下的嗎！
越想越氣。
於是虞辭與別瀾夜一拍即合，不問都瞬間敲響最高階的示警鐘聲，所有長老與弟子齊齊收到一則由掌門親自下達的通知——今日休沐！務必抓住蒼靈上仙身邊的白衣公子。
鐘聲悠悠回蕩。
祈清和對以上種種無知無覺，只是帶著應知離乘著一只青鸞鳥，穿過群山林海，抵達了傳說中自己的故居。
不問山。
山外設了重重結界，祈清和本還苦惱該如何破解，結果在她指尖剛觸上去的那一刻，結界像鏡子一樣，驟然碎裂，化作萬千道漫天霞光，如錦緞駕天。
緊接著，祈清和敏銳捕捉到了人群喧嘩聲與騰雲禦劍聲。
似乎有不少人察覺結界動蕩，正朝這裏趕來。
完了。
本想低調行事，這下不問都所有人都該知道她回來了。
喧嘩人群轉瞬即至。
還給任何細想的時間，遽然，於空飄來一張通天傳聲符，煞有介事一板一眼的聲音於空回蕩。
——“啟稟上仙！掌門說了，望您交出身邊妖獸，速速繳械投降！”
祈清和眉頭一皺，拉著應知離一個閃身就往山林裏躲，不問都眾人很快就追來了，密密麻麻將不問山全然圍住，她走不掉，只能在山間借著地勢與人周旋。
別瀾夜的聲音響起：“小師姐，你別護他，他是這世間最行蹤莫測的妖，連我們的追捕都躲不掉他就別活了。”
祈清和帶著應知離來到一棵古菩提樹背後，參天粗壯的樹幹將人遮得徹底，一樹綠意攔了日光，她將他藏進陰影裏，靠過去，掩住了他的氣息。
應知離眉頭一皺：“他們確實……”
他想說，你師門的人確實應該對我有怨氣，你不必如此。
可話沒說完，就被她封住了。
“噓。”祈清和擡手捂住了他的聲音，眼睛一眨，“別出聲。”
察覺眾人腳步聲近了，她隨手一揮，就在菩提樹外，設下了一道無法輕易破開的禁制。
側耳再聽去，眾人與那禁制僵持了片刻。
虞辭聲音很嚴肅：“師妹，他這樣目的不明的跟著你，誰也沒法放心。”
聽出了虞辭的不滿，祈清和只覺得不可思議，她看著應知離，忍不住震驚。
“你是怎麽做到一口氣拉滿這麽多仇恨的？”
在她印象裏他脾氣一向很好，但怎麽聽師弟師姐語氣，應知離像是和他們有什麽深仇大恨的樣子？
這般不共戴天，他是怎麽做到的？
應知離無奈嘆氣。
祈清和堅持不交人，就誰也沒有辦法。
又過了須臾，終於，圍困他們的腳步聲退去，萬籟俱寂，蒼茫林海間，只留下了樹木的低語。
長久僵持後，祈清和聽見，不輕不重的腳步聲蹚著一地綠意，自遠處緩緩走近。
“蒼靈。”
“讓我與他單獨見一面，好嗎？”
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佇了，重芒清冽的嗓音傳來，平和超然。
他輕輕嘆了一氣，妥協般再次勸道。
“關於你，有些話，我想和他好好談談。”
……
祈清和看著四周的樹枝藤蔓開始生長，漸漸封鎖應知離的退路，徹底震驚。
說得好，師兄，你先把威脅他的藤蔓放下來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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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是你師父忌日。”
祈清和一怔：“我師父？”
應知離攬著她腰身的一只手落下去，捉住了她的手，扣住了, 拉著她回身，慢慢往城外走。
“是，蘭珩上仙。”
“現在世人已經鮮少記得他了, 但我想, 我還是需要帶你回去祭拜一下。”
祈清和隱約想起夢裏的一角記憶, 當年她連累師兄隕落後自己亦重傷, 是蘭珩上仙將她從山海荒澤救了回去。
所以蘭珩當年……也沒能救下師兄嗎？
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何事，才讓她成為了世人眼中的蒼靈東君。
祈清和追問：“那蘭珩上仙因何而死？”
應知離驀地沈默片刻，輕聲道：“我想, 這個問題或許不該由我回答。”
“你要現在就回去嗎？”
如今四海風雪盡消, 東陵城已然再非孤城，她可以隨時隨地選擇禦劍騰雲, 法陣傳送, 於她而言, 不過順手之舉。
祈清和安靜了一會兒，卻搖搖頭：“我想慢一點回去。”
他拉著她的手微微一滯。
祈清和想了想，又補充道：“不是還有一個月？我們慢慢回去吧, 我想多看看這個世間，多走一會兒。”
慢一點，那就是像來時那樣, 由他帶著，走走停停, 就像一段旅途。
而且，她也真的很懷念他自帶溫度, 抱起來柔軟舒適，躺起來像雲彩一樣的雪豹模樣了。
祈清和知道，應知離一向縱著自己，從不會拒絕，任憑自己怎樣在他身上胡作非為都可以。
所以她再次如願以償了。
走出東陵城後，雪豹化作原型載著她，穿過林海草地，選了捷徑往不問都的方向走。
一路陽光正好，鶯飛草長，白日趕路時，祈清和偶爾會坐在他身上任他帶著，偶爾會自己下來，蹦蹦跳跳在林間裏穿行，蓬勃日光滲過樹梢，繾綣照在她身上，熠熠生輝。
她自己走的時候，應知離會慢悠悠走在她身後，看著她。
他神情很認真：“鳥和貓，你必須先說你喜歡誰。”
他似乎一直介意這件事。
當然很介意，無論是天女燕還是句芒，曾陪伴在她身邊時間最長的，從來都不是他。
祈清和是倒著走的，身體朝向他，步伐輕快，眼睛亮晶晶：“喜歡你。”
澗聲清冽為她而歌，林聲簌簌向她致敬，春風親吻她的面頰，她每走一步，身邊草木都開了花兒。
鳥雀會將花兒銜在她的烏發間，為她獻上花冠。
她是被春天愛著的姑娘。
應知離很專註地看著她，眼裏笑意，但又斂住，不肯讓她瞧見。
祈清和眨眨眼，又重覆了一遍：“我很喜歡你，不論種族，不論身份。”
“你來自天地自然，有著最純粹的靈性與自由，你的眼睛澄澈幹凈，倒映著千萬清夢。”
遲來的情緒，終於開始在她心上開始生根發芽。
“透過你，我就見到了清夢倒映下，這世間最美的山川日月，江河湖海。”
無形的春風柔軟拂過，掠起一泓漣漪春水。
祈清和笑得很自在，她極少這樣笑，像花兒綻開了。
應知離看著神采飛揚，明媚自由的她，壓住心裏再次泛起的虛偽自私，壓住想將她偷走的念頭。
他很想將她藏起來，一輩子都不放了。
這一趟行程，就又耗了大略半月有餘。
夜幕寒意仍舊料峭，偶爾有春雨，祈清和依偎在他懷裏休憩，雪豹軟乎乎的毛挨著她，溫柔愜意。
化作原型的應知離占有欲更強，每晚會尾巴攬住她的腰，將她抱進身體裏，聞著她身上傳來的花香，親吻她的發梢，親吻她的肩頸，親吻她的身體，不滿足，還想親吻她的臉頰。
他想讓她身體每一處都沾滿自己氣息。
可他到底太大只了，又不安分，經常吻著吻著，就將沈睡中的她折騰醒了。
祈清和整個人都躺在他懷中，眼睛因他的折騰而生出朦朧水霧，她抱著毛茸茸的尾巴氣鼓鼓地與他對視，但無可奈何。
畢竟拿他當床當枕頭的人是她。
“換人形。”祈清和抗議，又揉了揉他身上的雪豹毛，“我要睡個好覺。”
雪豹非常無辜地嗚嗷了一聲。
於是雲霧在她身下緩緩漾開，白色光芒淌過去，白衣天人般地青年皺眉，無奈地看著她。
他壓著嗓音，低聲道：“別鬧。”
祈清和眼睛不由得睜大了。
鬧的人到底是誰啊！
換了人形，就變成她跨坐在他腰上了，他體溫不知為何有點高，祈清和正準備下去，腰身卻被他掌心一攬，整個人跌下去，落進他身體臂彎裏。
他側過身伸手摟住她，唇畔挨著她的發梢，耳朵和尾巴還在，抖了抖，圈過來，就將她又留住了。
祈清和動了動身子，想換個更舒服點的位置。
“別動，會熱。”
他嗓音從身上傳來，悶悶的。
祈清和認命了，放松下來，任由自己被他溫熱的身體與氣息盡數籠罩著。
請夢神保佑，讓我睡個好覺，別再鬧我了。
或許是夢神真的聽見了她的心裏話，這一次祈清和真的沈沈睡去，枕在他臂彎裏，呼吸和緩。
當然，至於次日醒來時為何她渾身上下又沾滿雪豹毛，連衣襟與頭發都微微散開了。
夢神的貓耳朵一抖，心虛的拒絕回答，尾巴卻一晃一晃的。
不問都還是舊時模樣，一垂楊柳蒼茫，霭煙方裊，恍若仙境雲端。
祈清和站在宗門的護山花河外，望著滿目新綠，心裏忽然明白幾分。
瀛洲常年春色盎然，大抵也是因句芒與她皆居於此地的緣故。
“就送到這裏了。”
應知離站在她身後，目光溫和，似乎並沒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
祈清和這才反應過來他話語裏的深意，楞了。
“你不和我一起嗎？”
應知離斂了眸，聲音低下去，含著幾分猶豫。
“你的師姐師弟……應當不太想見到我。”
他不僅將不問都上下心心念念的姑娘私自留在身邊，還明知她的身份，不說，也不歸還，像個竊賊。
這罪名，怎麽看都不像輕的。
祈清和忽然傾身上前，指尖挨在他唇上，制止了他的猶豫。
“噓。”她眨眨眼，笑得有幾分狡黠，“那我們悄悄回去，別被人發現。”
也不是不行。
於是祈清和拉著他，輕車熟路地過了花河，擇了一條僻靜入宗小道，又請了漫山林海與百花為她作遮擋，就這樣不著痕跡的，帶夢神溜進了不問都。
進了宗，祈清和才開始犯愁。
她以前是住在不問都的哪座山頭來著？
應知離望了一眼群山間百來瓊樓玉宇，輕嘆了一氣，答道。
“不問都最美的那座山峰，叫不問山，是蘭珩所居，你入了宗門後，也隨他住在那裏。”
“後來你征戰四海了，所居的地方，虞辭一直原封不動為你留著。”
祈清和眼睫顫了顫，心神微怔。
上次來時，她從沒問過這些，也從來……就沒在乎過這些。
她那時……怎麽能做到那般毫無留戀的。
……
“掌門，虞掌門！”
在莊嚴巍峨宗門宮殿內，一位小弟子連飛帶跑，急匆匆從殿外陽光裏跑進來，惹了一頭汗。
“啟稟掌門——終於有人見到東君的身影了！”
“還有，重芒神似乎也馬上就到了！”
在春祭後，虞辭處理完手中事務就緊趕慢趕回了宗門。
她太了解重芒與蘭月渡的性格了，為了防止那兩人一聲不吭偷偷回來，她特意派了三千弟子晝夜不斷守宗巡山，防衛程度堪比森嚴皇宮。
兩人都失蹤幾百年了，總不能一位都不回來吧？
虞辭眼睛裏有笑意：“東君她是獨自一人嗎？”
小弟子困惑：“不是，好像還有一位白衣仙君。”
虞辭眼睛裏的笑意蕩然無存，聲音驟然冷下去。
“封山關宗。”
小弟子被嚴厲的語氣嚇一跳：“為為為什麽啊，是出了什麽大事嗎？”
虞辭微笑：“抓妖。”
她也是聽別瀾夜說了，才得知跟在小師妹身邊那位貓妖的真實身份。
好，很好，自家孩子一個沒留神，就被人拐跑了。
真是反了。
一陣輕微的拍掌聲傳來。
虞辭擡頭，只見別瀾夜帶著笑容從殿外走進，黑衣金瞳，目光淩厲。
“師姐我們合作如何？您負責抓夢神，我負責揍他一頓。”
小師姐本就是死裏逃生活下來的，夢神拐了她不說，居然還眼睜睜看著她闖幽冥入山海，再進險境。
小師姐什麽性子他都不知道嗎！不攔一下的嗎！
越想越氣。
於是虞辭與別瀾夜一拍即合，不問都瞬間敲響最高階的示警鐘聲，所有長老與弟子齊齊收到一則由掌門親自下達的通知——今日休沐！務必抓住蒼靈上仙身邊的白衣公子。
鐘聲悠悠回蕩。
祈清和對以上種種無知無覺，只是帶著應知離乘著一只青鸞鳥，穿過群山林海，抵達了傳說中自己的故居。
不問山。
山外設了重重結界，祈清和本還苦惱該如何破解，結果在她指尖剛觸上去的那一刻，結界像鏡子一樣，驟然碎裂，化作萬千道漫天霞光，如錦緞駕天。
緊接著，祈清和敏銳捕捉到了人群喧嘩聲與騰雲禦劍聲。
似乎有不少人察覺結界動蕩，正朝這裏趕來。
完了。
本想低調行事，這下不問都所有人都該知道她回來了。
喧嘩人群轉瞬即至。
還給任何細想的時間，遽然，於空飄來一張通天傳聲符，煞有介事一板一眼的聲音於空回蕩。
——“啟稟上仙！掌門說了，望您交出身邊妖獸，速速繳械投降！”
祈清和眉頭一皺，拉著應知離一個閃身就往山林裏躲，不問都眾人很快就追來了，密密麻麻將不問山全然圍住，她走不掉，只能在山間借著地勢與人周旋。
別瀾夜的聲音響起：“小師姐，你別護他，他是這世間最行蹤莫測的妖，連我們的追捕都躲不掉他就別活了。”
祈清和帶著應知離來到一棵古菩提樹背後，參天粗壯的樹幹將人遮得徹底，一樹綠意攔了日光，她將他藏進陰影裏，靠過去，掩住了他的氣息。
應知離眉頭一皺：“他們確實……”
他想說，你師門的人確實應該對我有怨氣，你不必如此。
可話沒說完，就被她封住了。
“噓。”祈清和擡手捂住了他的聲音，眼睛一眨，“別出聲。”
察覺眾人腳步聲近了，她隨手一揮，就在菩提樹外，設下了一道無法輕易破開的禁制。
側耳再聽去，眾人與那禁制僵持了片刻。
虞辭聲音很嚴肅：“師妹，他這樣目的不明的跟著你，誰也沒法放心。”
聽出了虞辭的不滿，祈清和只覺得不可思議，她看著應知離，忍不住震驚。
“你是怎麽做到一口氣拉滿這麽多仇恨的？”
在她印象裏他脾氣一向很好，但怎麽聽師弟師姐語氣，應知離像是和他們有什麽深仇大恨的樣子？
這般不共戴天，他是怎麽做到的？
應知離無奈嘆氣。
祈清和堅持不交人，就誰也沒有辦法。
又過了須臾，終於，圍困他們的腳步聲退去，萬籟俱寂，蒼茫林海間，只留下了樹木的低語。
長久僵持後，祈清和聽見，不輕不重的腳步聲蹚著一地綠意，自遠處緩緩走近。
“蒼靈。”
“讓我與他單獨見一面，好嗎？”
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佇了，重芒清冽的嗓音傳來，平和超然。
他輕輕嘆了一氣，妥協般再次勸道。
“關於你，有些話，我想和他好好談談。”
……
祈清和看著四周的樹枝藤蔓開始生長，漸漸封鎖應知離的退路，徹底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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